最近，AI歌手大头针在各个平台突然爆火。
如果不看歌手名字，光听它翻唱的声线变化，机能运用，情感表达，你几乎确信它就是一个唱功完美的歌手。
这也是很多人在大头针的歌曲或者音乐视频下留言，说自己被感动到了。除了翻唱，它也能自我微原创一些歌曲，我没法从专业角度评价创作能力，但纯从听众视角来看，确实是好听的。
与此相关的，字节旗下的AI音乐主阵地汽水音乐下载量、活跃度连创新高，有些评论甚至认为汽水音乐已经开始严重撼动腾讯音乐和网易云音乐的地盘。
原因很简单，汽水音乐发挥了字节一贯的算法推荐优势——捕捉你的音乐口味，凭借贴心、高效、懂你的算法，甚至比你自己更快地知道你下一秒想听什么。
音乐生态正在被改写。
音乐由作品-歌手-受众之间的关系，逐步替换为算法-作品-受众的关系。歌手这个角色，开始沦为在算法生态下的依附者，由歌手的个人魅力形成的唱作风格、舞台表演、歌迷文化共同构成的文化号召力被算法稀释。
“我不在乎是谁唱的，但这首歌唱出了我此刻的心声。”这是一位网友留下的评论。
这就是 AI 音乐制作以及算法分发下的现状。
一
为什么汽水音乐这样的产品会迅速被许多人接受？
算法把听歌也做成了短视频的刷，你跳过、听完、单曲循环、收藏等等所有行为，被算法捕捉成数据，它即刻就反馈开始优化，下一次推荐就更准。
算法决策成本极低，却能换来很高的命中率。你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做选择，只是在被带着走，就跟短视频一样，你只要连续刷到几次扭屁股的美女视频，接下来满屏都是。
如果是一个孤独的失恋者在听忧伤的歌曲，那么算法可能会让TA 越来越忧伤，直到无法自拔。这只是 AI 音乐人和算法带来变化的冰山一角。
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行业竞争的重心也开始了移动。过去音乐 APP拼曲库、拼版权、拼谁更全。
现在的是入口与分发，拼谁更会把歌推到你面前。音乐被算法切成副歌、切成情绪、切成一切可以被快速传播的媒体形态，但凡只要能在信息流里抓住你几秒钟，它在未来就可能一直抓住你。
在快餐的时代，这些适合切片、适合当 BGM、适合短时间内给出情绪价值的音乐天然占便宜，可以预见的是，搜索音乐开始退场，推荐正在成为主舞台。
但这还不是最剧烈的变化，真正的危机是那些中端的音乐制作人， AI正在进入音乐的制作端，与算法分发在平台端形成一个危险的闭环，供给几乎无限，又能第一时间触达到被算法锁定的人。
二
我询问了几个音乐圈子的朋友。他们普遍认为，目前AI 的第一击并不会先打到头部的歌手，它会先打到最市场化的短视频BGM、直播间背景音，甚至门店配乐以及低预算广告与小游戏配乐。
这些需求本来就不怎么在乎作者是谁，他们的需求就是能不能快速让人听到，以及花很少的钱，甚至不花钱。
AI 的优势恰恰在这里，便宜，能跟热点、随时随地都可以再升级微创新。恰恰这是产业里大量人的饭碗。
而更现实的问题是：一些目前并不处于头部，想要依靠音乐风格、创作才华、声音特质走向大众的后进歌手，估计很难从算法里走出来。
一种音乐风格火了，AI能够快速学习模仿；一种声音特质感人，AI也可以模仿；抖音上播放量几十亿的新BGM比比皆是，但能被全民记住的抖音歌手有谁？
20年前的《老鼠爱大米》捧红了杨臣刚，10年前的《我的滑板鞋》造火了庞麦郎。如今即便是周杰伦来了，估计也只能埋在短视频BGM的土堆里黯然神伤。
平台成为唯一赢家。
AI 提供的产能越来越充足，生成内容越便宜，加上越来越优秀的算法做分发，带来的就是用户在站内停留更长。
汽水音乐像红果短剧让很多人沉迷期间一样，创作者没有版权收益，用户也不需要年费会员， 凭借中插的广告分利，成为算法流量下的农贸市场。
更值得关注的疑问是，当周杰伦们退潮后，未来我们还需要那个鲜活的，有创作瓶颈，会走音破音的偶像吗？
大头针、洛天依们的崛起后，是否还会有像郑智化那样用星星点灯的歌声，带着一群人走出迷茫时刻？抑或是？我不知道。
三
我们来到那个更大的问题：当视频、新闻、音乐都被算法同一套逻辑驱动，我们是更多元了，还是更封闭了？
过去每一代人会有共同的声音：一些歌，某个歌手、或者那些旋律都会被我们反复听见，就像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是我青春时代的记忆一样。
现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数字洪流里成长，仍然会被音乐陪伴，随着 AI的微调，是不是会缺失共享同一段旋律、同一段记忆的机会？
有了更多的私人定制，却少了共同记忆。
另一方面，过去的世界充满了偶遇。朋友随手分享的一首歌、路过店里那个人哼唱的歌曲、电台随机播到的陌生乐队、这些意外把我们带到原本不会主动去的地方。
可算法的天性是把不确定性变小，它会尽量不推荐我未涉足的领域，它可能会越来越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它几乎不会走出我的习惯之外。
它不是把门关了，而是让你忘了门外还有路。
我想讨论的并非是算法 AI都是坏的，AI 是个极佳的效率提升的技术，我在视频号里也经常推荐各种 AI 应用给大家。
我更想讨论的，是我们是否愿意在效率之外，给意外与原创留出空间。避免让AI算法构成我们审美和感受世界的结界。
我们可以继续在视频里刷着扭动屁股的姑娘，但应该同时去尝试新的尝试，比如从那些屁股中出来，去听一节公开课，看看一些你从未了解过的行业，甚至看看一个冶金工人告诉你在工厂里的那些规则，看看《禅与摩托车修理》，无用之用其实也是有用的。
我理解目前很难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我很期待在算法之外，能给“人”更大的空间，算法能筛选出新的由“人”组成的偶像。
他有绯闻，有立场，能宠粉，会塌房。
就像我把问题抛给AI时，它回答的那样：
算法让音乐更像水，随处可得；但我们要努力保住的，是让音乐仍然像火——偶尔烫到你、照亮你，让你遇到意外，让你看见自己之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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